※我可能有点抖M,又想凶他,又想看他凶我。
※下周更猫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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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我被先生从酒会上拎出来的时候,手里的香槟才刚刚喝完三分之一。
并且,这只不过是今晚的第二杯而已。
腊月的恋语市飘着小雪,应酬场上那些觥筹交错却不分时节,我穿着迤地的礼服长裙,底下还光着腿,撞上冷风迎面一吹,当即被冻得打了个哆嗦。
但先生看起来很不高兴,任由我像块牛皮糖一样滚进他怀里去取暖,也只是拧起眉头,神色不悦地打量着我。
“啧,白起,”我打了个酒嗝,认命地剥开他的风衣,哆哆嗦嗦地把自己裹了进去,边抱怨道,“我发现你这个人,有时候真是好不讲道理。”
可这句话似乎又成功挑战了他的怒气阀值。
先生闻言便长臂一展,抬手将我的腰身牢牢箍住,语气听起来十分危险:“还要讲什么道理?”
他沉沉道:“我就是你的道理。”
二、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从这种场合里把我逮出来了。
自从我们结婚以来,白先生骨子里那点狮子座的劣根性开始渐现端倪,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给自己找不痛快。
你说他要是单吃许墨、周棋洛和李泽言的醋,这也就算了,毕竟我和他们几个,曾经的确是有那么一点眉来眼去的往事,这个不消得他说,连我自己也心虚得很。
可先生在乎的显然不止这么多。
这家的酒会,那家的饭局,到了后来,但凡此类需要我抛头露面的场合,他都会开始在心头打着算盘介意一番,一头扎进醋海里去翻波,翻得满心醋浪滔天的。
可是老天,我是个生意人。
我还得把我的公司做大做强,努力赚钱养家,好让他能安心负责貌美如花呢。
更何况,好好的一个做老板的人,要是天天被他这个老板娘管天管地的,我的面子到底还要不要啦?
三、
从前先生不高兴的时候,我在他面前一贯都是做低伏小的。
早先在局上喝的那一两杯香槟,以我的酒量来说,不过也只是脸不红心不跳一口闷的小意思而已。
但他既然这样不给我面子,我可就不得不趁着这点微薄的酒意闹一闹了。
于是被他抬手摁进床上的时候,我还没忘记抬腿往他怀里蹬,怒而控诉道:“你这是强权,暴政,法西斯!”
先生原本只按着我的肩膀,一言不发地坐在床边,这时候却听得直皱眉头,索性手脚麻利地掀开被子,把我裹成了一个巨大的蛹。
这男人向来能做就不说。
要是放在以前,我还挺喜欢他这种行动派的直接的。
可是这时候,我存了心要使点性子,当然是不会乐意配合他,立刻很有抗争精神地在被子团里拱动了起来。
他似乎也没见过我这么威武不能屈的样子,头疼地盯着我凌乱的鬓发,好半晌才叹了一口气,竟然从怀里摸出手铐来,啪嗒一声,直接将我们俩的手腕扣在一起了。
我当即就是一愣。
被冷风吹了一路的脑子还有点发木,暗想道,不会吧,这么刺激,他竟然想玩手铐Play吗?看不出来啊白警官,还有点这个那个的爱好……
结果先生只是保持着一个别扭的姿势,面无表情地把我收进了怀里。
“睡吧。”
说着他还替我掖了掖被角,但那语气听起来,却始终都是凉嗖嗖的。
四、
我和先生冷战了。
一张床中间隔着楚河汉界,我拿背脊对着他,他也闷声闷气的不作声。
明明我们腕子还拷在一起呢,就只会一晚上翻来覆去地叹息,也不知道服软挨过来抱我。
什么直男脾气。
第二天早上我起床去上班,他已经先走了,顺便还收走了把我们俩拷了一整晚的那幅手铐,只在冰箱上留了一张便利条,笔记潦草地写着自己临时有任务要出警,让我记得吃午饭。
一副假装无事发生过的语气。
我愤愤地拉开冰箱门摸了一个面包出来啃,心想,别人家的夫妻,那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的,可我们呢,床是床了,可和却没和成。
白警官啊,可是你自己不知道把握机会的。
五、
每当我和我先生有矛盾的时候,我就会无精打采。
而当我无精打采的时候,我公司里那群热衷于操心老板和老板娘感情生活的员工们,日子就会过得格外躁动。
于是午休时间,身为民意代表人的悦悦,就偷偷摸摸溜进我的办公室来探八卦了。
“老板,”她很有献身精神地问我,“您又和白警官吵架啦?”
“什么叫又?”我瞪了她一眼,“以前我们吵过吗?”
“吵还是吵的,不过您不是最吃美人计,一向没原则嘛,所以没吵起来过,”这小妮子眼神灼灼,“这回怎么啦,白警官的脸都没能让你消气?”
我心里正憋火,遂跟她把来龙去脉仔仔细细地捋了一遍,希望和她达成同盟,共同声讨白起那个小心眼的男人。
结果悦悦星星眼道:“哇!白警官好man哦!!”
我:“???”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六、
早先我还没和我先生成婚的时候,悦悦和顾梦她们按需押宝,各有各自心里的老板娘人选,站许墨的,站李泽言的,站周棋洛的,泾渭分明几大派系,天天凑在一块孜孜不倦地八卦我和谁去看了电影,又和谁去约了饭,谁的攻略进度比较靠前。
后来我成了白太太,这群没原则的女人还没来得及哀悼自己磕的CP走向了BE,倒是先纷纷二话不说爬墙我先生。
按顾梦的话说,老板不是亲老板,老板娘却是亲老板娘。
敢情我以为她们都是真情实感的CP粉,原来她们只是一群到处乱爬的糖唯而已。
不过说来也怪,我先生这个人,明明在他们警局里天天耍着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威风,对那帮对他暗送秋波的小女警们,更是像秋风扫落叶一样毫不留情。
但到了我公司这边,待下倒是宽厚。
就我们刚结婚那会儿,他来公司接我下班回家,都不会忘记给外面那群随了我的吃货们带奶茶喝。韩野为此感动得热泪盈眶,也顾不得之前自己常diss奶茶这东西娘们唧唧了,嘬着吸管就恨不得往我先生身上扑,又被他嫌弃地一巴掌拍开。
那时候新相知,我还总是情热,看他总觉得喜欢得不得了,一天到晚只想着和他亲亲抱抱,哪里会去深思这人怎么能有两幅面孔。
直到后来,我的手下人几乎全成了他忠贞不移的门下走猫,但凡我们俩有点分歧,这个也劝我,白警官是为你好呀,那个也说我,听白警官的总没错。
我这才后知后觉,想,这个心机的家伙,敢情是在收买人心呢。
只可惜到了这个时候,一群小妮子早就拿着我开的工资,口口声声白警官白警官的,怎么拽都拽不出来了。
……这群吃里扒外的家伙。
七、
作为吃里扒外的杰出代表,不消得说,悦悦肯定是坚定站在她老板娘那边的了。
一提起这个我就更来气,万万没想到,要论心机,我竟然输给了我先生。
有时候我也琢磨,他会来这手段,难道我就不会如法炮制吗?结果扭头观望他局里那群,要么是他的迷弟,要么是他的迷妹,那么就是我的情敌,论人心,先生自己就把持得八风不动,哪轮得到我收买啊?
这日子简直太难过了。
悦悦显然对我的难过浑然不知,还在表面公平公正,实际偏心到天边外地宽慰我。
“不过老板,”她说,“我是觉得,白警官在这件事情上面管你,其实不是没道理的呀。”
“他有什么道理,”我气得拍桌道,“他就是不讲道理!”
“不是不是,”悦悦连忙摆手,“你还记不记得去年年关的时候,我们作为合作伙伴去参加新悦集团年会的那一回?”
“新悦?”我一头雾水地点了点头,可也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提这一茬事儿了。
“对啊,你的酒量不是一直很好嘛,但是在新悦那一回,竟然破天荒地被灌醉了,那时候席上有个娱乐公司的老板,估计是临市的吧,不清楚咱们恋语市这边的情况,趁着酒意对你动手动脚的,别人拦也拦不住,辛亏赶上白警官来接你回家,哇,当时他的脸那个臭的,直接就把你扛走了。”
“不过——”悦悦说到这里,耸了耸肩,“那天是安娜姐陪你去的,我不在现场,也是后来听别人说起的。”
我当即脑子一懵:“……我怎么不记得了?”
去年新悦的年会,这我倒是有印象,也的确是喝醉过一场,可是宿醉之后脑子浑浑噩噩,谁还知道醉中发生了什么。
“白警官没跟你说过啊?”悦悦惊讶道,“那天你是真的醉大了,我还以为他怎么都会把你好好说教一顿呢。”
她说得轻巧,我却听得眼前一黑。
心说这是要完,我家那头狮子,也就从前追我的时候装了几年忠犬,现在早就猫科本性毕现了,小心眼又管得宽的。
这件事要是在他心里憋了一年没同我算过账,哪怕最开始只是蝴蝶翅膀轻轻一扑腾,如今八成也发酵成热带飓风了。
八、
这么一想我就怂了。
先生在我心里的形象,马上就从不讲道理的大灰狼变成了忍气吞声的小白菜。
我发誓我是真的不记得这码子事了,光以为他不乐意我去外面抛头露面呢,不然就这前科,我哪敢跟他拿乔啊?
我给他打电话,想争取宽大处理,他关机。
给他发短信,好声好气地说软话,他也不回。
我想,不至于吧,都气成这样了?
结果心里那点纠结的郁闷还没缓过来,倒先接到他同事的电话了。
那边人声很嘈杂,有道声音在急吼吼地喊我:“嫂子您现在有空吗?!赶紧来市医院,白队受伤了!”
那时我脑子里像有人在撞钟,一句话还没听清楚,手却先抖了起来。
狂风海啸一齐往上涌,一口血气差点都没憋住。
白起这人,我想,大概是天派来收我的吧?!
九、
我先生是个警察。
做警察的人,枪里来火里去的,他那大大小小一身皮肉伤,是我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去接受的事。
但饶是如此,亲眼看着他从诊疗室里走出来的时候,我的呼吸还是滞了几拍。
他的警服皱巴巴的,一身都是干涸的血迹,不知道是他自己的还是别人的,前胸和小臂上各添了一道新伤,刚缠好绷带。
给我打电话的那位同事姓李,是他的副手,这时候正跟在他身边,被他训得垂头丧气的。
我没凑太近,只隐约听到先生说了一句:“下次别告诉她了。”
那会儿我是真的心头一酸,想着,这到底是什么事儿?
我多了解他啊,还能不知道他心里怎么琢磨吗,大概也就是趁着我们俩冷战,我没空近他的身,想把这一身伤给瞒过去算了。
有毛病。
我才不会如他的愿呢。
十、
我站在他面前,面色不善地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看起来似乎不是什么大伤,没缺胳膊少腿,还是那朵俏得不能再俏的警花。
先前的那些关心则乱,强撑着的那口血气,这时候都颓然地找到了发泄口,让我的双脚顿时一软,明明好好站在平地上,也差点摔了个趔趄。
先生马上就伸手过来扶我了。
他牢牢盯着我,目光一点一点地软了下来了,把我的手攥进了自己的掌心,说:“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我叹了一口气,声音有点抖。
那是后怕,还没怎么回神。
“昨天,不该不和你商量,直接把你带走。”
“这个不用你对不起,”我板着脸甩开他,“你对不起我的只有一件事,就是没保护好你自己。”
他听得一愣,下意识又念叨了一句“对不起”。
“我知道你担心,但这次的任务烈度很高,”他说,“我已经很注意了,而且我是队长,必须……”
这话一听我就头疼,恨不得埋头就咬他一口。
他知道,他知道个屁!
我老公这么帅,想当初,我在心里给自己做了多久的思想工作,才舍得把他上交给国家,让他去为人民服务的。
结果我这么宝贝的人,国家却不知道替我宝贝着,这怎么能行呢?
我好生气,于是叉着腰给他撂狠话:“我不管你是不是队长,你以后不许再出这种高烈度的任务了。”
这还是委婉的说法,又没让他直接辞职不干,回来安心貌美如花。
但先生只是无奈地望着我:“我尽量。”
“谁要你的尽量?”我怒道,“我要你保证!”
“别胡闹,这是我的工作,”他蹙起眉头,“你讲点道理。”
我立刻听得心头火冒几丈高,心想,谁胡闹了?
又想,这句话怎么这么耳熟呢?
十一、
这个话题,有关讲道理,有关不讲道理。
大概是无解了。
他还是不会希望见到我出去应酬,而我这样自私的人,也永远不会乐意他为了所谓的大义和信仰,而在生死的边缘反复游走。
可世界不是理想国,我不可能不出去应酬,他也不会真的如我所说,从此之后不再参与这种高烈度的任务。
他有他的道理,我有我的道理。
我们总想将自己的道理做成一副华丽的枷,再让对方心甘情愿地戴上。
只因为有了担忧,有了不甘,有了眷念,有了牵挂。
又或者说,只因为我爱他。
爱真是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道理了。
十二、
见我不说话,先生很快又叹了一口气。
他大抵是以为我还气着,又不晓得怎么哄我,只好慢慢朝我张开了双臂。
这是一个讨要拥抱的姿势。
我当即就看得眼眶一热。
他才从生死火线上回到人间,身上的新伤也刚包扎好,头发上还带着血污,一双眼睛又亮又疲倦,显得比往日狼狈多了。
可仍然是帅的。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的先生更好看,更让我喜欢了。
这个时间点的医院里人来人往,他的身边还站着他的同事,外头的阳光,医院吊顶上的白炽灯,无数的光影撞破重重人影,尽数哗啦啦地淋下来,将我们罩在这样一片盈盈仄仄的波光里。
他明明正为自己前一天的不讲道理说着“对不起”,又埋怨着我的不讲道理。
但仍然朝我伸出手来,可怜巴巴地讨要一个拥抱。
——这人。
十三、
“我不讲道理?”我一步一步挪到他身边,小心翼翼地避开他的伤口,把自己滚进了他的怀里,“讲什么道理?”
一句话出口,却用的是大仇得报的语气。
“我就是你的道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