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都爱。

有人问上个礼拜我去哪儿了。

我就说,抱歉抱歉,我去看星星了。

  
 

从前我没有看过星星。当然了,我不是在说,我们头顶的天空里挂着的那种,灰蒙蒙的,脏绒布一样的星星。

星星的基本构成,是滚烫银浆浇灌着灰黑的岩,如果造物主足够富贵,还要为它们精心掺入三角梅猩红的花汁来点睛,它们像石头,并且从不发光,顽强地长在鲸鱼的肚皮里,在山或者海的那头。

若我想去见它们,首先得独自跋涉过好长的一段梦境。

我想,或许我需要搭个便车。

   
   
起先我与疼痛求和,请他划着独木舟,带我渡过积水的胭脂色盆地。

我们在黄昏时分起航,他向着山朝拜,并指责我不懂得入乡随俗。我为自己申辩,澄清我从没有入过他的乡,我或许是枯瘦的燕子,要么是干瘪的积雨云也说不定,因此我在他的领空贪婪而放肆地盘旋,意图让自己变得饱满,直到春天的天空突然降下暴雪,可怜的杜鹃在雪地里横尸,落雪的声音淹没破碎的呻吟。

疼痛傲慢地放下了手中的桨,盆地里的积水已经干涸。

你看,他说,他的眼神暧昧不清,我只能送你这一程。

   
   

后来,我求助某位穿着白袍的人,他是个叫我弄不懂的传教士。

我谨慎地隐瞒起自己古怪的信仰,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得到了那么一寸容身之处。他的领地是一片四季动荡的原野,种着成片的玛格丽特,早晨开放,晚上枯萎,有时也反过来。但我总觉得鸡冠花或许会更加合适。

传教士驾着一匹钢铁的马车,并且从不拉缰,我看出他曾接待过许多要去看星星的人,而他们无一例外地,需要为他留下一个故事。

所以你呢?传教士问。

我告诉他,我当然不是个悠闲的旅人,我的故事罄竹难书,但我擅长假装圣洁,并在陈送罪行时欲盖弥彰地扎上一卷白色杏花。

我在魂灵的额头上播种,等待下一个日出时分的墓碑破土而出,我磨了一坛墨,用烧焦的、停栖过凤凰的梧桐木,然后东倒西歪地替自己撰写墓志铭。

我写:当我的肉体在此处扎营,请别为我超度,我对一切宗教敬谢不敏。

传教士听得笑了起来,我觉得他这时反倒像个清道夫了。再然后,我看见他的原野上新长出一株血红的鸡冠花,就像我想象中的那样。

他一路跟着你到了这里,传教士突然说,你发现了吗。

你在说谁。我傻傻地问。

  
  

疼痛让我猜猜他在哪里,我说,我不知道。

传教士的声音远远传来。他说,疼痛在你的骨头里。

他将我骨头里的疼痛连根拔起,我看见血肉分崩离析,发出哀叫,他举起圣剑判他有罪,他在和他对垒。

那我呢?我又问。

传教士轻轻为我合上眼睛,像个温柔的情人。他说,你现在可以去看星星了。

雪白的致幻剂流入我的血管,然后春天突然降临,我看见自己行走在鲸鱼的肚皮里,星星们就在我的头顶。

可惜一路追随我的那只蝴蝶到底还是死去了,我说不出话来,只好将她凋谢的尸身别在我的衣领上,请她替我向行人致意。

  
  

有人问上个礼拜我去哪儿了。

啊,现在是我死去的蝴蝶在发言。

抱歉抱歉,她说,我去看星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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