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都爱。

【长顾】晖晖

   

※OOC属于我,角色属于皮皮。

※祝顾帅生辰吉祥,也祝大梁早日山海清平,盛世永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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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太始六年隆冬,约摸是春节前后,两湖地区突然闹起一场时疫。

  起因是有个农户猎得一只穿山甲,适逢家中小女出嫁,他便以当地常见的红烧法子炖了锅大菜,用以招待往来宾客。谁料隔了不多时日,出席过婚宴的邻里乡亲们纷纷出现了咳嗽或头疼之症。

  此病起初其实并不见多厉害,青壮年对症下药,抓些风寒药熬来喝了倒也能自愈,但随着更多年迈老者染病,村里的白绸越挂越多,不过短短小半月,已是人传人,村传村,渐成蔓延之势。

  此类疫病,原本应当由地方第一时间上报到中央,先请太医院定论病情,再由六部司职,共商防疫之法。奈何正逢年末述职,为免政绩受损,竟被当地官员层层瞒报了下来。

  等到事态扩大,消息一路传进京城之时,洞庭鱼米之乡,千里沃野,早已是民怨四起了。

  向来好脾气的太始皇帝难得在朝上勃然大怒,当即革了两湖总督的职,处置了一批欺上瞒下的官员,又下令务必倾举国之力防治疫情。

  大梁朝上下一时间如履薄冰,太始年间第一个难熬的新年,也就此来临。

  

  新任的两湖总督徐景之年方而立,字观闻,是太始三年入仕的举子,先前在大理寺任职,为人清持雅正。年关才过,灵枢院单拨了一艘大鸢,特意送他和几位太医院的老大人南下入职。

  江夏城此时已是严防死守,设起了层层关隘。城中暂且理事的巡抚方铭方大人拿着文书亲自来相迎,却见徐景之的身后除了那帮须发尽白的当世圣手外,赫然还跟着两位锦衣男子。

  一个高挑些,黑袍滚着金边,眉目深邃;另一个穿得很单薄,是身清素白衣,偏偏拿兔毛攒了圈儿围脖,像个搪瓷捏出来的美人。

  方铭出身京城,也是朝中某位阁老门下,远远认清那两张脸,登时腿一软,吓得差点没跪下。

  谁曾想,堂堂太始帝和安定侯,竟会出现在这时节的疫区!

  

  晚间下榻在总督府,徐景之同长庚一一汇报了防疫事宜。

  城内多家医馆已经被征收,用来隔离与安置病人,粮草、药品,尽数由官府出面调配,一则平稳物价,二则稳定民生。两湖地区各县各郡,一律封城封路。其余地区增援的物资与人手已在途中。京中传信更是定下一日一封,由太医院汇报新药研制进程。

  诏令由玄鹰相传,以最快的速度自江夏一封封发至大江南北。陛下亲至前线,谁也不敢怠慢,是以年前最后一场雪还未化尽,朝野上下早已周密运转开来。

  直谈至午夜三更,徐景之才告辞离去。

  顾昀不便插话,一直坐在旁边喝茶,此时见长庚揉着眉心,脸上已全是倦色,便哄他:“今日这时辰了,早点歇下吧。”

  长庚在汽灯的暖光下朝他望了过来,忽而道:“义父,过来给我抱会儿罢。”

  他在帝位端坐了好些年,是以这样撒娇讨宠的时候总少了些,顾昀往常或许还会嫌腻歪,这时候却难得只想顺他的心意。先前长庚在朝上说要亲巡,底下文武百官齐刷刷跪了一地,这个大喊陛下三思,那个高呼万万不可。顾昀看他脸色,就知道此事是绝对劝不下来的,索性拱手出列,只说臣愿陪陛下前往。

  是长大了,从前那么小的孩子,眼看着就要年满而立,如今忧国忧民忧天下,身上哪里还有一点曾经那个乌尔骨小疯子的影子。虽当了这么些年的守成明君,但乱世里提淬出的一把芯骨,总不至于真就只有和他盛世消磨的那点城府和抱负。

  “其实你大可不必来疫区的。”顾昀依言往他怀里滚,也顾不得这姿势多丢份儿了,边道,“观闻那小子是明瑜一派,行事很稳妥,可以放心。”

  “不来心里总不安定,”长庚揽住他的腰身,闷在他肩膀上轻叹,“年节刚过,京城里歌舞升平,处处都热闹,两湖一带却病殍遍野,不像是一国。作假的太平盛世,能有什么意思。”

  顾昀听见这话,莫名有些心动,忍不住在他面颊上吻了吻,说:“小长庚,你如今是明君了。”

  “有贤臣才有明君,”长庚却不吃他那一套恭维,“若朕不来,顾卿是不是又要修书一封离家出走?真当我不知道你那天在房里偷摸收拾行李呢。”

  顾昀:“……”

  顾大帅心思野了许多年,不是个能安稳眠在金玉堆里的脾气,疫区要封城,总少不了军队行事,大梁的帅印还在他手里掌着,他若来坐镇,前线令行禁止,也能镇镇那群懒政。

  此事原本是他心里偷偷打的算盘,不过长庚既有亲巡的意思,他就索性跟着陛下同行了。直到这时才知道自己的主意原是半道上被这狗皇帝截胡的,他一时间有点哭笑不得。

  “……你怎么成日里就想着不让我痛快?”

  “义父这话说错了,”长庚笑道,“儿子明明成日里想着怎么让义父痛快。”

  顾子熹行一步,他便要为他想到往后十步。君王是一国的脊梁,是千家万户的仰赖,但谁都不知道,他心下最想做的,其实是侯爷枕边的那位贴心人。

  顾昀被他一句话说得羞也不是,恼也不是,无奈地来推这混账儿子,长庚便在汽灯的柔波中低头吻他,像吻一桩缠绵却难以宣之于口的心事。

  

  陛下与侯爷是微服而来,不管朝中还是民间,只知陛下到了江夏,却都不曾被圣驾惊动。

  徐景之和方铭皆是行事手段雷霆之人,时令既定,当即自上推行下去,又安排了府兵每日严巡。是以,长庚和顾昀便也不在总督府内当菩萨,白日里两人一同策马,去城内医馆或是附近村落查看疫情。

  江夏城内共有二十余家医馆,收治了近千名患者。馆里挂着白帘子,入耳全是咳嗽声,各地调来的大夫还没抵达,城内人手不太够,连官府的文书和侍卫们也都在帮着打下手。

  此病传染性强,照顾病人需得戴上遮住口鼻的面巾,医馆之内烟熏雾缭的,一时间谁都认不得谁,所有人手头都在忙,倒也没留意陛下和侯爷竟然来了。

  有个老人咳得厉害,倚在草席上,像是要栽倒下去的样子,顾昀连忙伸手扶了人一把:“老伯小心!”

  那老人才坐稳,又忙不迭往里缩了缩,捂住自己的口鼻:“两位大人离老朽稍远些罢。”

  他的精神看着倒还矍铄,草席旁放着一只喝完了的药碗,像是在等人来收。顾昀蹲身摸了摸他身下垫的草席,还算厚实,席上还有床棉絮可供取暖。

  “老伯,医馆里的生活还过得惯么?”

  “瞧大人这话问得,这里有药有大夫,还有地方可以容身,有什么过不惯的。”

  顾昀一听便笑,安慰道:“不用怕,都会好起来的。”

  “不怕,不怕,”那老人摆摆手,“我听说皇帝陛下和安定侯都来了江夏,有他们这样的贵人镇着,我这一把老骨头,还有什么好怕的。大不了就是一死,朝廷对我们关照到这份上,也够咯。”

  顾昀听得一怔,下意识撇过头去,望了一眼长庚。

  青年脸上的笑意很淡,在烟气缭绕中,很像一尊面目慈悲又温润的佛。

  

  待到附近庄子里,入目所见,也都秩序井然,每日物资分发到各村,再由管事分发到各户,各家门前都烧着雄黄,若有染病者,立刻上报,便会有马车来接患者去江夏诊治。

  在路上偶尔遇到几个戴着面巾的人,也多是附近村庄的管事在巡查,听闻长顾两人是江夏来的大人,莫不同他们寒暄几句。说年前这病没人管,闹得民怨四起,但陛下革了那不理事的狗官,眼见着就好起来了。

  “咱们这位陛下年纪虽轻,行事却是有手段的,”管事由衷道,“若不是得他圣裁,哪能这么快就将这场时疫拴住?”

  顾昀向来知道太始皇帝在民间声望不错,自他登基以来,放权六部,改善民生,行的都是说一不二的实在事。可如今一路听着陛下的美名,心头又莫名生出些怅惘来。

  他爹元和帝优柔多愁,他哥隆安帝阴鸷多疑,长庚是李家这一门里出身最不正的,偏偏长得最端方。顾昀觉得这其中大约有自己一点功劳,好歹也是安定侯府长出来的小少爷,承了顾家一脉磊落门风,也不怎么奇怪。

  “义父在想什么?”长庚见他不言,忽问。

  “我在想,你和从前很不一样了。”

  “以前我是什么样子的?”

  “当日啊……”顾昀失笑,“当日我总觉得你这孩子,心思深,执念重,倘若长歪钻了死胡同,没准儿要成个魔障。”他又问,“这些年乌尔骨再没闹过你吧?”

  长庚摇头:“陈姑娘圣手,说是那毒已经拔尽了。”

  说话间,两人已经回到了江夏,城里的居户大多闭门不出,沿街商铺紧锁,像座空城。

  长庚年少游历时,也曾在两湖两广待过不少时日,记忆中的湖广一带有千万里良田沃野,稻香鱼肥,方言像油泼辣子一样铿锵,虽不如两江富庶,但也自给自足,民生安乐,混不似如今。但是再过一些时日,他想,生机总会重归这片土地,行人的喧声,孩童的欢声,沿街的叫卖声,洞庭上昼夜不休的橹声,也都会回来的。

  顾昀的声音似喟似叹:“你的脚下是你的大梁,你所庇护的就是你的子民,他们奉你为君,称你陛下……长庚,有些话我从没说过,但是这些年,的确辛苦你了。”

  从前是他将大梁江山一担挑在肩上,可是将军的脊梁也会弯,他的小长庚心疼他,默不作声地将黎民苍生从他肩头扛了过来,一抗就是这么些年。他们夫妻之间不辨你我,可有些话,即便长庚不说,当那双深邃的眼眸望向他时,他自然也懂的。

  “那你呢。”长庚却问。

  顾昀抿唇笑道:“陛下……陛下自然也是我的君了。”

  是君上的君,亦是夫君的君。

  

  元宵一过,两湖地带的病人多被收治,朝中传来消息,说是太医院已经摸准了病症,不日便可对症下药,全国推广开来。连日不化的积雪已经融尽,天地之间不知何时放了晴。

  这日,两人正行到洞庭湖畔,入眼烟波浩渺,是许久未生的旷达之意。

  顾昀在湖畔勒僵,忽道:“长庚,等这场时疫过去了,我想下江南看看。 ”

  长庚倒未驳他,点头应允:“好,那我陪你去。”

  “还想去漠北看看。”

  “义父想去哪里都好。”

  “难得,陛下竟然不拦着臣?”

  “梓童心思野,朕哪里拦得住。”

  “……少乱喊了你。”

  他在一片湖光山色中回眸望向身后的长庚,想着,他的小长庚是这片江山之主,那么有生之年,自己总要再多看几眼这个毓秀丰饶的大梁。

  无论他是为何接过了这江山。

  浩荡山河千万里,总是在他手里迎来的清平永昌。

  

  晚间回了府,顾昀先去沐浴洗漱。回房时,却见长庚端着一碗面,静静侯在桌前。

  面里卧着荷包蛋和小青菜,油水不多,看着很素的样子。

  “今年国事为重,义父将就吧。”长庚道。

  顾昀愣了一下,笑着将面碗接过来:“哪里就那么讲究了。”

  他才想到这日是自己生辰,往年这个时候在京里,葛晨和曹娘子他们谁不是上赶着给他寻热闹,沈易有时候也拖家带口的来,北大营里那帮没大没小的家伙更是绝不会错过这个打秋风的好机会,安定侯府的灯火彻夜不眠,要闹上整整一宿,都贺大帅生辰喜乐,平安吉祥。

  临渊阁的木鸟送了远方故友们为他庆生的信笺过来。只是今夕的祝愿不同往年,除了愿大帅生辰喜乐外,他们还在信上共祝时疫早愈,愿大梁早日山海清平。

  顾昀将信笺一封封折了,笑骂道:“写什么信,一帮矫情犊子。”

  他端起面碗,先喝了一口汤,蓦地望向长庚:“好鲜,你放了什么?”

  长庚垂眸一笑:“是春笋。”

  “……寒冬腊月,这时节哪里来的春笋?”

  “岭南那边运来的物资今日到了,观闻兄留了一点在府里,我就切了几片,应该不算搜刮民脂民膏。”

  “有意思,春笋春笋,旁的不说,彩头倒是好。”

  长庚的目光在灯下软成一片,终于俯身来吻他,说:“子熹,生辰快乐。”

  他这一生所求不多,无非是愿顾昀平安健康,福祚绵长。

  可是顾昀的心头装着整个大梁,于是他也愿修出鲲鹏般宽阔的羽翼,将他的大梁纳入自己的庇护之下,只愿从此,岁岁永康。

  

  不过又是一岁红尘与一年春秋而已。

  晖晖春日,就要来了。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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