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的都爱。

[全职:叶蓝]昨夜微霜初渡河 •绘魂扇

※《昨夜微霜初渡河》是个系列,古风玄幻,全员主叶蓝,叶蓝惯穿全篇,每个子环节写一对其他的西皮。

※下一篇是《点睛笔》,西皮为喻黄。

※叶蓝的CP是 绘魂师X青丘狐

OOC,OOC,OOC,私设如山,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前半部分河河的OOC是有意的,因为他还没成年XD,一千岁的狐狸估计等于十二岁的小孩子,请脑补十二岁的河河。

※感谢你们,你们是我的动力。

※前排带我的画手 @请不要在墙上画大小眼 


昨夜微霜初渡河 

之一•绘魂扇


壹:   

腊月廿日一早,初霜城落了一场雪。  

地处临国东南的小城极少见到这样大的雪,雪沫子扑簌簌地落,遮得天地寂静,不一会儿便将入眼的万事万物都染了白。有调皮的小娃娃趁机偷偷摸摸溜出了家门扑到雪地里打滚儿。  

住在城东殷家巷巷口对门那户人家的女主人推开窗子,招呼自己撒欢儿似的钻进雪里去的小儿子别跑远了,一抬头,正看见一个青衫男人撑着一柄素白的纸伞,蹚雪进了窗户对面那条偏僻的小巷子,隔着雪幕,能远远看到他走到某间铺子紧闭的雕花木门前懒洋洋地敲了敲,悠悠冲里面喊了声:“小蓝,快些过来开门!”  

 

初霜城里近来有个奇怪事,就这寒冬腊月的,向来没什么人迹的殷家巷里新开了家扇庄。说是新开,可是既没听到开业炮竹炸得噼里啪啦响,也没有看到热热闹闹的迎客花篮摆出来,更没见着老板出来迎客,只店铺前高挂了一张白旗,上头用黑墨书着一个篆体“扇”字,随着冷风呼啦啦地飘。  

青衫男人现下就正站在那家扇庄的门口。 

他收了伞,方抖落了上头堆就的薄薄一层雪,就听见雕花门“吱呀”一声被拉开,里头走出来一个裹着白狐裘的年轻小公子,眼角眉梢盈着一层暖意,几步将他拉进门里,又忙去接他手中的伞,边道:“不是说要廿三才能到么?怎的提早了这些日?”  

青衫男人却眉眼一挑,直接抓了小公子的手拢进自己纹着毛边的袖子里,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问:“小蓝,你想我不想?”  

 

贰:  

隔天城里就传开了,说是新开的那家扇庄新来了个伙计,瞧着模样身段估摸着是个画师,腰间配着一杆莹润通透的白玉笔,气度不凡的样子。  

有好奇的人趁着初雪新霁跑到绘魂扇庄里去瞧新鲜,弗一进门,就看见传闻中新来的那个画师和扇庄的老板小蓝公子衣衫凌乱地在堂间的软榻上滚作一团,外头寒风吹着,屋里倒是春意融融,那画师侧眼瞥见了他,还特地还从小蓝公子身上撑起身来,好整以暇地扯了扯微敞着露出半个胸膛的前襟,懒洋洋地问:“这位兄台可是要买扇?”  

来看热闹的人吓得腿都软了,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抖得跟筛糠一样的说不出话来,好不容易爬起来,转身跌跌撞撞就跑出去了。  

画师“啧”了一声,道:“这人好生无聊。”又回过头来在自家老板腰上软绵绵地掐了一把,话里带着笑音:“半年没见了,让你去河漫滩上给我折些新苇磨制松纹纸,怎么还是跟要你的命一样。小狐狸,当真就这么畏水?”  

 

叁:  

蓝河头一遭见到叶修,还是他刚刚出师那时候的事。  

青丘山的狐族灵通三界九天,加之自小修炼,引魂渡魄都算是稀疏平常的事。蓝河满一千岁的时候修成了人身,虽然因为修为差了些,能维持的时间不太长,但他那活到几乎快要腻味了的老狐狸师傅还是二话不说便把自己还是个白毛团子的小徒弟扔下了山,并且十分道骨仙风地掸了掸自己白袍上压根儿就不存在的尘埃,幽幽道:“小兔崽子总算长大了,也要离开为师了。”  

白毛团子心想明明是您老人家巴不得甩了我这个包袱自己去逍遥快活,却还是咬住他的裤角留恋地磨了磨牙。  

 

下了青丘山,便是外头的烟火人间了。  

从前听族人们说过,人生有“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七苦;世间有“骄、悦、贪、慢、痴、惑、惘、灭、赏”这九字情。凡人们在其中辗转反侧,困顿一世近百年光阴,却又走上奈何桥,在三生石边饮下一碗浑汤忘却前世,来生再往凡尘里去滚得一身灰。  

蓝河那时候心思单纯,并不晓得这种无谓的轮回意义何在,在市井间走了好些时日,依旧觉得俗世里无聊得紧。  

而遇见叶修是在临国都城临渊,某个深秋的午后。  

画师当年在临渊城城西曲水边摆了个小摊子,每日闲来绘几幅扇面,日子过得闲适懒散。狐狸能掐会算,缩在市井的人潮里百无聊耐地往这边一瞥,一眼便瞧出这人不是个凡夫俗子。 

偷摸着蹭过去的时候,原本眯着眼小憩的画师从眸缝里分出一丝余光来打量了他一眼,懒洋洋地开口问:“这位小公子,您要绘扇?” 

蓝河摇了摇头,抿唇笑得温温软软:“我不绘扇,我想听你讲故事。” 

日光疏朗下,小狐狸那一双赤金的眼瞳亮晶晶地牢牢盯住了他。 

“你要听我讲故事,可又拿什么向我买故事?”瞧着蓝河一脸期待的神色,懒散的画师语调依旧是不徐不疾地拖着长长的尾音调子。 

小狐狸有些伤脑筋地蹙起了眉:“你要金子吗?” 

“我不要金子,我这儿也不卖故事,”画师怡然自得地敲了敲自己的白玉烟斗,望着蓝河的笑里带些狭促,“小狐狸,你下山之前没人同你说过么,人间的故事要自己去寻,听来的那些,哪里做得数呢?” 

 

肆:  

东海之东有岛名蓬莱,人说岛上有仙,真真假假传了好些年,最先的那些信者疑者都作了土,也没人窥得过虚实。 

这件事叶修最清楚不过了,蓬莱岛上住着的不是仙,而是个名作蓬山客的魂师,他便是蓬山客的小弟子。 

——肉身之内,便是生魂。人之一世如梦似幻,辗转换了千百轮,只要魂不灭,千帆过尽的不过都是皮囊这具容器罢了。 

魂师,便是以魂为营生的。

蓬山客门下五名弟子,送迎三界为引魂,渡苦渡厄为渡魂,锁灵灭魄为封魂,增补善德为定魂,而叶修习的是绘魂,一笔落成眉目,两笔描全面貌,三笔四笔出身段,五笔收墨,便成了一缕魂。 

凭画师随性,魂便是新魂,若有原画临摹,便能将生魂锁进画里。

魂师不老不死,不能在一个地方长年累月地待着,每隔几年都要收拾行囊往新的地方去。许多年了,只携着那支名为点睛的白玉笔,从大陆最北的云泽国一路走到最南的临国。路上向他买魂的大多是妖,有恋上凡人,却抵不过生死,想留住爱人生魂的;有缺人使唤,想自己造几个听话仆从的;也有些年轻的小妖艳羡人间的烟火却又脱不了本体,便买一缕魂将自己的灵力灌进去,作游历人间的载体的。 

叶修做生意从不问缘由,而妖比人率性得多,爱恨是如此,对自己平生历历也无甚遮瞒,魂师绘魂的时候不大说话,那些或怨或嗔,或感怀或向往的主顾便立在一边絮叨自己的事情,痴男怨女,情与爱,求得与求不得,长相守与生别离,皆是不论人与妖的。诸如此类的故事听了太多,圆满的残缺的总归都不属于自己。 

直到遇见蓝河。 

 

魂师通晓三界之中仙凡妖类,自然认得妖中翘楚的青丘灵狐一族。

小狐狸那时候修为还不太够,化成人形的时候尚且顾不上细处,一双瞳子是一瞧便不属于凡人的淡金色,眼巴巴地望着他讨故事。 

叶修卖了这么多年魂,第一次撞见有人找他是买故事的。

“我不要金子,我这儿也不卖故事,”他怡然地敲了敲自己的白玉烟斗,磕出了里头积的灰末子,抬眼却看到小狐狸的金色瞳子里染了一丝失望的神色,便有些好笑地问:“小狐狸,你下山之前没人同你说过么,人间的故事要自己去寻,听来的那些,哪里做得数呢?”

 

小狐狸听他这样说,只能撇了撇嘴,没啥精神地怏怏搭了一句话:“我叫蓝河。”

 

伍:

打那之后,向来独来独往的画师身边便跟了个白衣小公子。偶有来绘扇面的客人问起,叶修也只语意不明地回一句“是远房的小表弟”。

临渊城地处临国东北,毗邻东海,往来通达,市井之间鱼龙混杂,妖族混迹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也与凡人并无两异。

白日里没有生意的时候,懒散的画师常常窝在摊子后面打盹,而蓝河看什么都新鲜,趴在摊子前一双眼睛随着人潮打转儿,时不时戳戳叶修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他讲话。

“你看那边那个粉色衣服的姑娘,是个麻雀精啊,前天还在屋檐下见过她了,尽偷邻家栏下挂的玉米吃!”

“还有那边那个男人,是个竹妖,我前天见他的时候他怀里搂的可还是个麻脸姑娘,怎么这才两日便换了个美人儿。”

“对了,城南王员外家的闺女儿不是嫁了么?昨天他家姑爷陪新娘子出来买脂粉的时候我瞅了一眼,才知道是个狼妖,竟然都没人认出来,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生出个狼崽子来。”

“……”

叶修被他聒噪得打盹儿都打不了,只能掏了掏耳朵抬高了嗓子,拖着调子应了一声:“这些我都知道!”

于是兴致勃勃的小狐狸偃旗息鼓了,撇了撇嘴偷偷摸摸瞅他一眼。

 

晚间则是绘魂师开张做生意的时候。

屋里燃一炉镇魂香,檐下挂一串引魂铃。

点睛笔,岐山墨,攻玉砚,松纹纸,绘魂的东西一样少不得,齐齐列上桌,剩下的,便是待生意上门了。

那些来向他买魂的妖依旧在魂师默不作声绘魂的时候絮叨自己在凡间的那些事。叶修不爱听那些琐事,原先还偶尔抬眼带几分敷衍地应一应,自打被蓝河黏住,这点麻烦也省了,总归狐狸爱听八卦,那边事主还未开讲,这边已经有人满眼亮晶晶期待着了。

故事还是那些年那些故事,来来去去的老套路,蓝河却听得格外仔细,到了动情处偶尔还抹抹泪。

叶修绘完了手下的魂,习惯性地吹吹墨迹将画送到买主手里,才一把将蓝河拉到身后,熟练地打断那边还在回忆的缠绵往事,开价利落干脆。

——有时候是三钱鲛人泪,有时候是一支孔雀翎,有时候是半两清明雨。

同他们做了许多年生意了,画师绘魂从来不收金子,开出的价码都是让雇主肉痛却又实实在在付得起的。他们都是生命长久到没边没际的,自然明白久远的岁月里什么才是最珍贵的东西。

蓝河从他身后探出脑袋来猜他这一回又要什么报酬,因了叶修叫价叫得千奇百怪,通常是猜不到的,偶尔撞上一次,便能乐得眼角眉梢都是喜气。

叶修余光里瞥到了他头上一不小心又冒出来的毛绒绒的狐狸耳朵,扯了个哈欠心想:果然还小。

 

一千岁的青丘灵狐,的确还是个小孩子。

孩子的心思褪不去,每每都被人间最平凡的喜乐打动;孩子的天性也褪不去,逢了天晴便出去瞎闹,一来二去的将临渊城里的雀儿精都招惹了个遍。

 

从前是山中无岁月,到了人间,时光走得颇为仓促,一晃眼便过去了十来年。

蓝河的修为还没啥长进,心里正盘算着他们下一回要去哪个城里落脚。

西边的枯雪城盛产临国最好吃的枣子,最北的凉城常年覆雪景致迷人,南方的桐木城里多美人儿,男色女色皆是一绝,若往东去,东海上的云岛被人称作小蓬莱,四时花不谢,常年景不败。总归是人间哪里都好,哪里都热闹。

结果还没等他挑好地方,蓬莱岛上的青鸟携来了一封信,说是师门有要事相邀,万望叶修回岛一趟。

 

兴高采烈的小狐狸噤了声,眼巴巴地望着收拾行囊的画师,问:“你还回来吗?”

叶修扎好包袱抬起头来,朝蓝河招了招手,说:“小蓝,你变回原身给我玩玩儿呗。”

十多年了,他那股子懒劲儿像是梅雨季节渗到了骨头里去的湿气,顽固得用烈火蒸烤除都除不掉。除了绘魂,或者偶尔来了兴致逗得小狐狸炸毛,旁的时候,说话一律拖着声长调,听得人恨不得掐住他的喉咙将话挤出来。这时候蓝河陡然听他话里带着笑音,不免觉得心头瘆的慌,却还是撇了撇嘴,听话地变回了个白毛团子,“蹭”地一下就窜到了他怀里。

叶修手下使力,狠狠地揉了一把狐狸毛,听见小狐狸细细叫唤了声,牙尖嘴利地在他手腕处威胁似地咬了一口。

 

——“若有缘,江湖再见罢。”

 

  

陆:

 

再相见时,已是六百年后了。

桐木城的盛夏,满街凤凰花开得如火如荼,叶修从临渊城来,照例想摆个小摊子替人绘扇,却听得人说,城里已经有一家开了好几年的扇庄了。

那年同蓝河道别回了师门,原是他家大师兄自请叛出师门入了鬼界,引魂师迎送三界,说来是魂师中最要紧的一环,现下大弟子不肯再承衣钵,蓬山客便一纸归信将叶修召了回来,托他去人间寻了个有资质的孩子回来做小弟子。中间往来纷繁事,来来去去便是百来年光阴,等到得了闲再回人间的时候,已是沧海桑田了。

往后这些年,一个人游走人世间,绘魂讨营生,过的日子同从前没什么两样,只在偶尔又被雇主拉着讲故事的时候,才会想起那时候有只小狐狸在身边,被那些情情爱爱感动得抹眼泪的没出息的样子。

--可惜只有十余年,日子太短了些,命又太长了些。

 

同人问了路,迈进那家扇庄的时候,叶修看见柜台前正伏了个白衣公子,瞧来是在记账。便抬手扣了扣门,开嗓问:“叨扰这位公子,借问您家扇庄里缺不缺画师?”

那白衣公子闻言抬起头来,一双黑眸亮如点漆,而眉目却是熟悉的。

叶修心头一动,微眯了眼脱口问道:“小蓝?”

蓝河显然也是认出了他来,一时连手上握的笔都掉了,眼角眉梢皆是喜色,道:“叶大哥,果真江湖有缘!”

青丘狐族千岁修成人身,一千五百岁始成年,如今蓝河一千六百岁,修为较从前高了不少,化作人身的时候,再不会同以前一样不是现了瞳色便是露了耳朵。

黑眸黑发的白衣小公子,眉目长开了许多。朝他一笑,却还像那时候一样,温温软软的。

 

那日之后叶修便在扇庄里住了下来,对外说是新雇的画师。

两个人白日里卖扇,晚间依旧是燃了镇魂香挂了引魂铃,等着人来买魂。蓝河的性子这些年沉稳了许多,再不是幼时那个跳脱的脾气。也不再嚷嚷着听故事,闲来无事的时候便在店堂里支一局棋,邀着叶修来对弈。凡间那些玩意儿,诸如琴棋之类的,他们大抵都会一些,日子过得长了未免索淡无味,挑来学学也算了乐趣。叶修懒惯了,平日里除了绘魂之外万事不上心,这些物什也只当年在蓬莱岛上的时候被自家几个师兄拉着摸过些皮毛,每每便被蓝河杀得落花流水。总归他也不在意。

岁月简淡,仿佛又回到了两个人相伴的那十余年。

 

柒:

 

桐木城中多绝色美人,送来送迎间皆是赏心悦目的好面孔,而扇是风雅之物,大抵是世人深信“美人配风物”这一说,蓝河的生意较之他处都好了不少。

他在这里落脚四五年,开的扇庄名“绘魂”,也在城里闯出了些名声。人人皆道小蓝老板有一副好脾气,与人为善,生意做得也厚道,便也不忌他是外地人,往日里多有关照,更有些未出阁的小姑娘偶然由自家丫鬟领着来买扇,被他温温和和的一个笑迷得芳心暗许,不动声色地派了说媒的上来打听的。

从前遇到这种事,蓝河只觉着好笑,好言好语地打发着说媒人,说些“在下资质愚钝难以同令小姐冰雪气脉相匹配”的场面话,应付过去也便算了。

未料才入了秋,桐木城的城主谴人上了门,说是自家独女有意讨他作姑爷,蓝河这才觉得有些伤脑筋了。

那城主小姐名逢秋,是城里数一数二的美人胚子,但素来自恃过高,又是个泼辣性子,眼风一挑,将无数意欲娶她过门的公子贵胄尽数踩在了脚下,却不知缘何独独看上了自己。

之前的那些说辞说与了讲媒的人,结果逢秋小姐偏不听,干脆直截了当地寻到了绘魂扇庄来,提着裙裾便同自己的心上人对峙:“我说你配你便配,妄自菲薄做什么!”

蓝河额角青筋直跳,只差点没将“我是狐狸”这样自报家门的话说给他听,却还是压下了心头的那一点无奈,好言好语道:“逢秋小姐,在下心有所属,实在是尚且没有娶妻的打算。”

逢秋小姐睁着一双美艳凌厉的凤眸,言辞间颇有几分咄咄逼人的巾帼风情,道:“你未娶我,怎知我比不上你属意的人?”

蓝河这下是真的要哭了,心说这姑娘家缘何如此不依不挠,正心头乱着,突然侧眼瞥见叶修从后屋挑帘子出来了,忙喊了一声“叶大哥”。

叶修带着笑意应了声,脚下的步子却不徐不缓,几步走上前来,伸手一揽,便将他整个人拥进怀里,颇有些暧昧埋下头去,在他耳蜗边抱怨似地嗔了一句:“让你少在外头招蜂惹蝶,怎么这下又引得人家小姐非你不嫁了?”

复又抬起头来,闲闲地冲那对面站着的面带异色的女子道:“我方才在里屋听见逢秋小姐说非小蓝不嫁,心里这边奇怪了,怎么小姐觊觎上了叶某的内人,也不同我商量声?”

那逢秋小姐闻言,一双丹凤眸瞪成了杏核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抬手指住他二人,气极道:“你们两人,竟是断袖不成?!”

画师懒洋洋地收紧了揽住怀中的人的双臂,轻笑了一声:“你猜?”

逢秋小姐见他说得戏谑,然而手下的动作却似护犊子一般半分不作假,只咬咬牙一跺脚,便转身走了。

 

蓝河这才从叶修怀里挣脱出来,面色绯红,耳根也绯红,心如擂鼓地扑通扑通挑着,结结巴巴指着叶修“你你你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

画师一蹙眉扯了个哈欠,截断他的话:“那小姐太泼辣,搞出这么大的动静来,让人午睡都睡不安生。”

蓝河的满腔质问都被他堵进了喉咙里,这时候有些泄了气,咬着下唇紧盯着他,漆黑的瞳子里流泻出淡淡的赤金色光晕。

叶修却凑过去一把揽住他的肩,拥着他拖蹭着步子往里屋走:“为了替小蓝公子挡下这风月债,叶某可是连自己的清白都赔进去了。怎么,不来侍寝慰劳慰劳我么?”

小狐狸在他怀里一脸别扭,半晌之后偷偷摸摸露出一个笑来。

 

隔天就传出了绘魂扇庄的老板小蓝公子和他家画师是对儿断袖的消息。

听说逢秋小姐在他那儿吃了瘪,城里对蓝河动过心思的姑娘家个个在心里偷着乐。

坊间的传言总是游走得飞快,传到绘魂扇庄的时候,那对“断袖”正在店堂里坐得东倒西歪地下棋,叶修拖着蓝河让了他五子,最后还是输得毫无招架之力,恰听到外头的风言风语,干脆耍着赖:“你听听,外头都说你是我内人,哪里来你这么对夫君的?”

蓝河心想你这人好不要脸,明明是从你自己嘴里流出去的传闻,怎么成了别人说的了。

见他不说话,上一秒还嬉笑着的画师却正了神色,突然抬手去握他的手,也不顾这动作打翻了棋盘。

 

“小蓝,不如我们便坐实了这个名头吧?”

 

捌:

 

岁月太漫长,有人陪伴总是好的。

长夜空寂里,雇主讲述自己过往时呜咽的哭腔里,一个人过了许多年,因为看过了许多悲欢离合而对世事生出了倦怠之意的绘魂师也会想,若有个人陪伴会是什么样子?

喜欢这件事,虽然还只是小小的星火,可总是会燃起来的不是。

青衣的画师将小狐狸的指尖收拢在掌心:“我画了那么多绘魂扇,锁住了那么多人将散的生魂,就是不晓得,锁不锁得住一只小狐狸的心?” 

 

玖:

 

腊月廿一日清早,叶修敲开了初霜城绘魂扇庄的门。

外头雪大,撑的素白纸伞上都攒了薄薄的一层雪,他收起伞将雪抖落了,抬眼正见蓝河过来开门。

小狐狸这日裹了一身白狐裘,衬得整个人同雪一样晶莹剔透的,见了他眼角眉梢都是暖意和思念,几步将他拉进门里,又忙去接他手中的伞,边道:“不是说要廿三才能到么?怎的提早了这些日?”  

叶修直接抓了他的手拢进自己纹着毛边的袖子里,作出一副深情款款的模样,问:“小蓝,你想我不想?”  

 

这一年他们落脚在了初霜城。扇庄开业的日子是寒冬腊月,因了漂泊于他们而言是再平凡不过的事,故而没办什么热闹的庆典,也没邀故人来凑热闹,只在店门口挂了面旗作罢。

年中的时候蓬山客来了信,说是小弟子到了出师的时候,兄者如父,要个师兄前去加冠。叶修便收拾行囊启程回蓬莱岛了,这一去半年,路上两个人倒是也通过青鸟传书,只是终究抵不上对面诉相思来得熨帖痛快。

叶修在路上加快了脚程,终究是提早了三两日赶回来。

之前那些年月过得太懒散舒怠,如今心中有了牵挂,才知道漫长年月,也并非从前料到的那般索然无味了。

 

晚间的时候,燃了镇魂香,挂了引魂铃,这是绘魂师在初霜城开张的第一晚。

外头不知什么时候开始飘起了窸窸窣窣的雪,更衬得天地寂静。十里八方的妖嗅到这股香,听到这铃音,都会知道城里来了个魂师,若有想求,自然会找上门来。

岐山墨,攻玉砚,松纹纸,都并上了桌,蓝河见叶修却只执了一杆青竹笔,便问:“怎么不见你惯用的那只点睛笔?”

叶修瞧他神色认真,墨黑的眼瞳里有淡金色的光芒,不由得心动,只凑过身来吻他,含糊道:“点睛笔收着了,往后再同你说。”

小狐狸愣了愣,便被温柔地噙住了唇瓣,模模糊糊地咽下了几个音节。

 

——“我想你”。

正是回答叶修白日里的那声问。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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